武侠小说《高沙村》（景德镇-浮梁-高沙村）

闻正

　 2010年9月下旬，平山和湘云巧遇在高沙村，工作之余闲聊，聊着聊着，聊出了高沙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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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雨夜黑影
　 有千年之火的景德镇大家都知道，但离景德镇有二十里地的高沙村知道的人就不多了。高沙村产沙，沙分高中低三等，低等的用来做砖，中等的用来做瓷器，高等的用来炼金。话说中秋以后的某个深夜，村子被黑暗笼罩，只有村西头的河边有个院子的窗户里透出黄色的灯光
　 湘云斜过身子把灯捻大了一点，继续手上的针线活。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的雨打得夜更深了，廊檐上伏着的“太子”从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即将要说出什么人话来，湘云总是在这刻停下手中的活听着，不知是期待那种奇迹发生还是怕“太子”真的说出什么话来会吓一大跳？针刺到了食指，惊了一下，似乎有叩门的声音，再听，果然，时重时轻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湘云放下针线，起身顺带拿起短剑，穿过前堂来到大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没有声音，湘云以为是幻听正准备回屋的时候，门外又想起铜环叩门的哐哐声：“湘……云……开……门……”。湘云听着这有点耳熟的声音，一楞。是他？追问了一句：门外是谁？细微的声音从门缝里穿过来：“我是……平……山……”，湘云打开门，随着门吱吱呀呀一阵忸怩，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低着头右手捂着左肩膀。湘云把平山搀进屋里坐下，油灯照着平山蜡黄灰黑的脸，黑色的血把手都染黑了。湘云心里大呼：不好！这莫非是中了“三日黑”的毒。”
　 在很多年前从西部来了个凡姓的羌族人家，一路游荡，在庐山脚下的一个山谷里住了下了。这个家族原来除了打猎、还采药，采到过一种珍稀植物，这种植物十年才开一次花，开花那天在二更天将开未开时采摘夹在两片锦葵叶中，再卷起放进竹筒中用蜡密封两年，两年后取出那花和叶一起碾碎，用来配置一种救命的药。用蜜调和了制成药丸放在梁上的一个铜瓶中。这除了凡公知道，民间只是传说有这种奇药。某天，凡公发现从放着铜瓶的地方掉下来一个“梁上君子”，从头到脚漆黑，奄奄一息。从他瘦削的身材和单薄的衣衫和耳根的朱砂红来判断，这是一个炼丹食丹的方士。凡公大惊，从中悟出，这种救命丹与一些矿物混合就是一种致命的毒药。没过多少时间，民间就有了一种“三日黑”索命丹的传说。
　 湘云把已经昏迷了的平山平放在榻上，盖上一条夹被。拿过黑色的斗篷戴上斗笠，点上风雨灯，吹灭了油灯，把门带上。关大门的时候望了一眼挂在廊檐的红色宫灯，转身飘进了黑幕中。村里静悄悄地连一声狗吠都没有，湘云跟着眼前的一圈灯光移动脚步，一脚深一脚浅来到了“高沙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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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瑶里寻药 　
　 黑漆漆的渡口，除了幽幽泛出的水光，没有渡船。湘云记起半月前采菱后把采菱盆系在了杨树下苇草里。百多米路深深浅浅，灯光照得蒿草往两边倒伏。找到盆子坐进去用嘴衔着灯笼，两手划着水，来到对岸。
　 高沙渡到瑶里只有一条道，所以，只要跟着灯笼走，那一搾的光定定指着路在脚下，哪管四周漆黑如碳，秋虫啾啾，偶有鸟呼扇扇搅和一下凝重的空气，湘云楞一下神继续赶路。走进山里，松树和红豆杉的清香冲进鼻子里，提神醒脑，湘云大步流星往前走，只听斗篷的下摆刮出了一阵风。湘云心里只想着早一点到瑶里占家庄找到占卜，找到“三日黑”的解药。山路接着山路，来到一个叫东埠的地方。东埠在安徽到江西商道上，河边的木头房子临水而筑，各色店铺的旗标五颜六色，炊烟已起，袅袅袅袅与雾纠缠一起。石拱大桥上已有赶早市的人来往。湘云定了一下脚，随即上路。
　 沿着石阶往上爬，身边有很多扛着行李、草鞋、碱水耙的女人带着孩子，大呼小喊。湘云虽然急着赶路，看到一个孩子跌倒，走上前去抱了起来，和那孩子的母亲一道来到了“望夫亭”。何谓“望夫亭”？这里是采高岭土的矿井，采了高岭土做宫廷用的官窑瓷器，官窑管理很严格，很多矿工和窑工一旦被征用，就是几年回不了家，只有到某个日子，才允许家属来定点的地方探望，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望夫亭。湘云从“望夫亭”左边的一条道拐向了去瑶里的路。
　 湘云只叹那次因贪吃了蘑菇，废了“飞毛腿”的武功，要不然这百十里地不消半天功夫。如今要有匹马就好了。这么想着，抬头看，桥顶正有一个人骑着骡子叠在浓云的背景前，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李陵。来者叫李普，是高沙村东头的年轻人，喜欢把骡子当成马，提着自己打制的大刀，农闲时轮流装扮英雄关云长、张飞……。湘云从他的服装一眼看出他今天扮的是张飞。李普问湘云急匆匆去哪里？湘云如此这番一说，李普爽快地说：上马吧，我送你去。湘云看看骡子，只顾着急没多想跨上了骡子，揪住“张飞”的坎肩。
　 天已黑，还没到瑶里，湘云心生疑惑：瑶里到底在哪里？本该到了啊，这倒是像进了更深的森林。问李普，李普说：从这里绕过去就到了。湘云说：万一来了要买路钱的人怎么办？李普重重地抖了抖大刀。湘云也摸了摸腰间的短剑。继续赶路，无话。忽然听到前面发出嘎嘎的声音然后一声闷声的巨响，骡子惊了，把李普和湘云摔了下来。李普和湘云伏在地上大气不出。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光景，站起来朝前走。这一看不打紧，倒吸了五口冷气。一颗巨大的楁树从路的那边倒向这边，把路堵死了。后怕，幸亏是骡子假如是马跑得快了几步，那……怎么办？湘云告别李普，好不容易翻过了几米高的树干。
　 湘云来到瑶里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湘云站在瑶河的石桥上被清浅水里游着的红色大鲤鱼吸引了停下脚步。又看到桥那头一个高大的牌坊上写着“吴氏宗祠”，好奇。从侧门进去看看，前堂摆着桌椅，墙上挂着字画。后面的大堂屋，从屋顶一直往下往两边排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面是“泰伯、仲雍、季历”，眼花花一片小白牌子。还有一座描红画绿的戏台“出将”“入相”。出来。问一个坐在河边晒太阳的老人，知道了占家庄的具体位置。
　 占家庄来应门的家人说：占少爷不在家，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湘云差点背过气去。如此这番把事情说了一遍。站在楼上阳台上的一个漂亮女眷说：占少爷去了浮梁县衙出入境处办护照去了。湘云又差点背过气去。那女眷说：到那里去找找看，他最近要去美国旅游。湘云紧忙转身，跑了起来。跑得那个木头栈桥摇摇晃晃地，一头撞上了个人。来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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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黑白平山
　 来者正是庐山羌族凡家的小凡。个子不高的小凡，两眼有神，瘦削的脸颊高高的鼻子，微笑着对人，一看到他就觉得“三日黑”的毒药只是传说，但是他一旦旋风一样突然从眼前消失，你马上觉得一晃过去的黑影是他在樟树、红豆杉和竹林里写“三日黑”的LOGO。湘云看到是小凡，朝他瞪了一眼，小凡脚尖轻轻一点就不见了。湘云在路边小店要了一盘苦竹豆腐、一盘小河鱼、一碗米饭。稍作休整湘云急着赶路。
　 来到浮梁县衙已是第三天的中午，湘云面对黑压压的忙忙碌碌办护照的人群，头皮发麻，到哪里找占卜少爷呢？湘云想出了一个办法，把旁边的指路牌贴上了新的纸，上书：“占卜，占卜少爷，美国最新消息实时转播……”，举着从里到外走了一圈，很多人抬头扫了一眼又忙自己的事了。正在这时走来一个算命先生边走边喊：占卜啊占卦啊，西方不亮东方亮啊。占卜啊占卦啊……，只看见一个人来到算命先生的面前，“占卜啊占卜啊……”“这位先生，你叫我有什么事？”“你占卜啊。”“是啊。”“占什么卜？”“姓占名卜。”湘云一听笑了起来：“占什么卜？跟我走！”拉起占卜就跑。
　 话说躺在高沙村西村头榻上的平山是婺源边坑边家庄的少爷，这边家不是一般的富贵荣华，边家的这个少爷从小读书习武，一表人才，一把汉剑随身佩戴，一旦剑出鞘，寒光闪闪，吹发即断。因为一次不小心伤了表妹秋华的手指，表妹秋华从此闭门不见人，终日只画滴血的红梅在素绢上，素绢飘落之处来年长出红梅树，年复一年，满园是红梅。边少爷平山对此事耿耿于怀，对世事生出厌倦，持剑云游四方。平山与湘云十年前在黄浦江边杨树村拱手一别已是十年。
　 平山慢慢醒过来，嗅出香炉里一缕青烟中的沉香和灵芝的味道，深呼了一口气，用他的武功保护心脏并把毒推向一边。不知过了多久，平山试着慢慢站起来，走出门站在廊上，只见墙外的竹子翠绿，栗子树挂满了栗子，母鸡咯咯哒地叫。打开院门站在路上，看到河边一个正在捶衣服的小媳妇，慢慢走过去正要搭讪，那小媳妇偶尔回头一看：“哎呀，妈呀……”丢下衣服和棒槌逃了家去。那边一个老婆婆带着小孙孙看到平山逃回家关上了门，听到那老婆婆对小孙孙说：“听话！不听话那个黑白人就来了！”平山觉得奇怪，来到河边一照，原来毒逼向一边以后就一边脸黑一边脸白了。平山仰天大笑：“黑是黑来，白是白。黑了胸中点墨，白了岭上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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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来者是谁
　 平山看到自己一边黑一边白的脸，心里非常着急，估计着中毒快接近三天了，等到那半边脸也黑了，那……。不知湘云去了哪里？遍寻不见。一阵眩晕，跌跌撞撞进了院子。
　 湘云拉着占卜就跑，连珠炮一样弹出一串话，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什么？占卜把手一甩，站定了说：干什么啊？劫持啊？！不愧是要去美国的人，“劫持”脱口就出！湘云抬头看那西落的太阳心里着急，喘匀一口气，问占卜要那“三日黑”的解药。占卜说：算你运气好。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个画着“秋供图”的鼻烟瓶，举到手中。湘云正要去拿，一阵黑风，飞沙走石，树摇人晃。占卜没站住，湘云也晕了过去。
　 半个月亮爬上来，夜凉如水，秋虫像镙丝滑丝一样鸣奏拧不紧的调。湘云浑身的镙丝也松了，散架了。占卜没了踪影。湘云从火辣辣痛着的左手肘那里摸到一个刺猬一样的板栗蒲，板栗蒲里滚出几颗板栗，嚼了充饥。
　 湘云垂头丧气辨了回程的路。在溪边喝了些水顺便摘了几根龙须草插在头上。这一插不要紧，两脚像舂米的水硾抡个不歇，脚底生风，耳边生风……
　 回到高沙村，鸡叫三更。湘云推开大门冲到前堂，随即一个急刹车。为什么？从后堂传来平山和一个女子的说话声。疑云从头顶升起，足以酝酿出一场大雨。正要去看个究竟，又传来古琴的声音。是《渔樵问答》，停步听了起来，听着听着，湘云感到从背脊吹来阵阵凉风，从腰间摸出短剑，蹑手蹑脚向后堂走去。
七点绘 平山给湘云介绍：“这是东海来的火卿精”
　 “来者是谁？”湘云一个箭步跳进堂屋中间，只见平山斜躺在榻上，对面坐着一个红衣女子，笑盈盈继续弹着头也不抬，平山给湘云介绍：“这是东海来的火卿精。”湘云眨巴着眼睛弄不明白，先把火卿精放一边问平山：“你怎么好了？”平山说：“我做了一个梦，有个人把我抬到树林里，树上掉下来很多橡树子，我张口接了一颗吞了下去，就醒了。身上的黑色退掉了，好了。”“后来听到有叩门声，开门一看是火卿精来了，抱着一架古琴对我笑。哈哈……”。
　 湘云松了一口气，人顿时像被抽了筋一样软得东倒西歪，没有一丝力气去考证这事情蹊跷在哪里。指着西厢房对火卿精说：“你可以到那里歇息。”
歇息。 2010-10-05星期二
五，货郎七点
　 自从火卿精来了，院子里终日笑声，阴雨天也好像云缝里有阳光照下来朗朗爽爽。湘云遵照行规，不问英雄出处，但还是从谈话中知道火卿精是东海紫薇水晶公的独养女儿，她内修女红外练武功还是古琴“流水派”的传人，是脚跟着心走的一个女子。
　 那天，湘云和火卿精正在前堂屋翻看新画的绣花样，听到外面拨浪鼓“帮狼帮狼”响，她们不约而同起身往外走。开门看到一个壮汉挑着货郎担正从门前经过，湘云连声唤住，那人转身过来，把担子歇在门口。湘云和火卿精胭脂香粉针头线脑麦糖甜食买了一衣兜，湘云从钱串上解下铜钱的时候，抬头看到鸡毛掸子旁边的货郎担上刻着北极星图，这个图太熟悉了，湘云又上下仔细打量了那个货郎，一拍他的肩膀：“七点！”那人一怔看着湘云，迎上一步握着湘云的手：“原来是师姐啊！”
七点绘 “货郎七点”
　 “来来来！”湘云把七点请进院子。两个人边喝茶边叙旧，把七点和与火卿精介绍认识。这边谈得热闹，那边平山闻声过来，互相认识不在话下。七点说：“昨天我在浮梁县城衙门门口看到一个榜，说是一个月后有一个擂台，这个擂台比的新鲜，先比瓷器再比武功。”湘云一听就好奇地问东问西。平山对着窗外半天不言语，湘云走过去问：“平山在看什么？”平山回过身来说：“你们先聊，我进去有点事。”径自走了。湘云问起师傅现在的情况，七点说他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师傅在闽中武夷的一个山洞里练“紫阳倒立陀螺功。”七点说，他挑着货郎担边走边在寻找被师傅赶走的师妹文竹。
　 湘云唤来小凤，叫她去门前塘里捞一条鱼，再到地里摘些青菜、茄子和辣椒。
　 晚饭的时候，大家边吃边聊高高兴兴。但是平山饭吃到一半放下碗，和大家打个招呼又去了后堂。湘云觉得这个平山和十年前比像换了一个人。多次看到他端坐着抽着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有时在纸上涂着一些奇怪的东西。那天聊着聊到了十大空间，在一只碗上比划前五空间和后五空间，说：“达芬奇是前五空间的大师，毕加索是后五空间的大师。我目前已经进入了后五空间的第四空间。”湘云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打哈哈。
　 饭后喝茶，七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师兄他现在在哪里？”湘云沉吟一会：“自从那次天山比武后，他留下了一首诗歌，就再没有他的消息。”这时从西厢房传来火卿精弹的“潇湘水云”的曲子。“那是师兄常弹的曲子。”七点说。湘云一低头一摆手聊起了那次和七点一起救起的那只棕尾虹雉鸟。……
　 忽然，屋外火光冲天。大家跑出去，看到东边除了火光还人声嘈杂。
2010-10-07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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