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林：大话宋庄之“艺术传销”

宋庄

鹿林，圆明园画家村时期艺术家，圆明园画家村“副村长”，现居宋庄艺术工厂区。鹿林之名与“绿林好汉”之“绿林”谐音，其人也正如其名，豪爽洒脱，不拘俗礼，熟人皆亲切地呼其“老鹿”。11月22日夜，我与芮雪、天兵、罗艺等人在鹿林的工作室与其痛饮，酒过数巡，论及宋庄之际，老鹿或慷慨陈词、或妙语连珠，虽酒后之言，让人忍俊，亦让人深思。

郭赟：到了宋庄以后，看到宋庄和圆明园在精神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鹿林：天壤之别——像天堂与地狱，或者人活着与死去的区别。
郭赟：具体说来呢？
鹿林：虽然圆明园已经消失了，但在大家的心目中，永远是活生生的。宋庄的人虽然都活着，但它的精神——不能说是死去或是病态——却是人到了老年的那种境界，让人感觉精神上不那么鲜活了。当然，有的人看起来很活跃似的，但是，那是“诈尸”式的活跃，他们的精气神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副空壳。
郭赟：您一到宋庄就变成这样了吗？
鹿林：是。环境就已经变了。圆明园的时候是无产阶级一样，大家都住在一起，有人卖画，但没有人买车买房。而宋庄的艺术家呢，来到宋庄首先就买房买地，然后再买条狗啊什么的，一旦买了房买了地，马上就有了一个小地主的感觉。大家都在考虑自己的小家庭的建设，没有了大家庭般的关爱和关联。

郭赟：并且在艺术追求上也没有圆明园时期艺术家那么纯粹？
鹿林：对，有了房子和地，就感觉自己成了。钱少的时候，买小院子小地，钱多了就买大房子和圈大地，买一块不说，还要买很多扩张。很多宋庄的“画家”——我说的不是艺术家，来这就是为了当地主。他们不考虑自己的画怎么样，他们考虑的是自己的地要比人家大，房子要比人家的大，车要比人家的牛B。他们用这些物质的东西，去消解他们作品的不可能性——地很张扬，但是作品画得越来越弱。那种浮夸的东西，在画家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郭赟：对，有些人来到宋庄，就买个方力钧那样的车，一来就盖了个大工作室。和别人攀比些物质的东西。
鹿林：在宋庄太多了，很多人买了车、买了房就以为自己就成功了，他们以为做为艺术家的终极目的就是最后有大房子，有辆好车。这些都是画家——不能称其为艺术家，艺术家很少，艺术家是不考虑这些东西的。你看我现在卖画卖得很火，但是还是那辆二手的切诺基，两万块钱买的，我开着不也很好吗？我可以买个几十万的好车，但我不会那样，我要是那样的话，段位降低了，我将成为一个刚出道者，觉得我画的东西不行，我要用这些东西来强大我。这些人都是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掩盖着自己在绘画上的不足。就像一种贝壳类动物，像田螺、河蚌、螃蟹……看外边，很强悍，但是你把它的壳一剥，里边什么都不是，里面就是一些烂肉，没有骨头。
郭赟：您也以后不会换自己的车吗？
鹿林：我可以换——肯定要换，但是我是根据我自身的感觉而换，我不是为了别人。这是一种感觉，很多人是为了别人——向别人炫耀，而我是为了自己。很多画家在工作室也不是为了画画——画的那些画真是“瞎”了，可惜了上好的工作室——甚至有为自己盖美术馆的——那画能进美术馆吗？
郭赟：还真有，比如和静圆艺术馆，它就是一个私人空间。
鹿林：美术馆是国家和后人盖的，它不是自己给自己盖的，自己盖的只是坟墓。
郭赟：这次艺术节在某些方面也是算的上是轰轰烈烈，艺术节对宋庄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鹿林：我觉得只能用时间的发展来看它对宋庄的伤害程度。
郭赟：只能用“伤害”来形容吗？
鹿林：伤害有很多层面，姑且说它对宋庄未来的发展能起什么样的作用。对于这个“发展”我觉得是一个打引号的发展。
郭赟：你说的主要是消极意义上的对吗？
鹿林：最后它就是面目全非，不伦不类，既不像潘家园，又不像“大粪村”（大芬村），更不像圆明园。搞不清楚成哪种东西了——就成了一个杂种，既不是体制内的又不是体制外的、既不是原创的又不是行活的；不是原创，又自称是原创。反正乱七八糟，大杂烩。
郭赟：那么宋庄艺术节在积极意义上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鹿林：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就是有很多抱着发财目的的人来了，都来做“艺术传销”来了。有一帮人在神化宋庄，在网上恶炒宋庄嘛。
郭赟：宋庄在艺术节期间有不少的艺术品交易活动，在宋庄的艺术家倒也不乏发家者。
鹿林：那都是不正常的，是艺术家自己对市场的“断后”。作为艺术家，应该对自己负责任，对自己的艺术负责任，对自己未来的声誉负责任。艺术家应该踏踏实实地在画室画画，像我，穿着大棉裤，全身都是颜料，每天早上4点半爬起来，晚上再好好喝喝酒。你不要去跑拍卖行什么的，找自己的经纪人、代理画廊去，让画廊来运作艺术品交易市场。艺术家应该把艺术品的运作空间交给画廊，如果要到艺术家的画室来买，就要出比在画廊高很多的价格，不要给自己恶炒，拿着画跑拍卖行去自己拍自己的画，自己拍回来，拍来拍去，把自己的房子也卖了，车也卖了，最后永远也起不来，把自己拍死为止。很多画家为此焦虑得头发也掉了，牙也掉了，眼也花了，为什么？没有把心思放在画上，那是数钱数的，想钱想的。你要是真的把心思放在画上，都应该转老还童了。哈哈。

郭赟：像艺术集市类型的低端艺术市场会对艺术以及艺术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鹿林：对艺术家没有什么影响，对“画家”有影响，对宋庄也有影响。宋庄logo的“宋”字看起来像一个“完”字，你看，它这样就完了——最后弄出一个潘家园出来。栗宪庭先生说得好，要让老百姓买得起当代艺术品，但是你首先让方力钧、岳敏君的画卖几千块钱再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在上海待过三年，上海有很多小画廊、小商人，拿着所谓的当代艺术品一块钱起拍，这是对当代艺术的冲击与贬低。宋庄的“宋”字有种革命起义的性质，很壮烈，不应该搞得像小上海的那种小瘪三似的——搞个什么跳蚤市场、蹲摊画头像、刻章、算命……什么都有了，那就把宋庄整个都毁了。镇政府也好，促进会也好，这肯定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他们想做好，想做得轰轰烈烈一番，我觉得这是很可怕的轰轰烈烈，比如北京，死了人不哭，但是他轰轰烈烈大吵大闹，我觉得这个集市就有点这个感觉了。唱歌跳舞，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是娶媳妇，娶媳妇你还看娶什么样的媳妇呢。如果说宋庄的未来都靠着这个大集市把宋庄当代艺术推广的话，我觉得我得搬走。
郭赟：画家和艺术家是分开的?像这种艺术集市对艺术本身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
鹿林：对，是分开的。艺术集市看的是上面卖的是不是艺术品——是不是真正的艺术品，然后再谈对艺术有什么影响。
像“星星画会”和“无名画会”，他们当时也在“练摊”、“摆摊”，但是，他们是与那个时代起关联的，所以他们当时是很当代、很前卫的。如果现在当代艺术还“练摊”，那就是因为你的画不灵。在这个市场经济时代，好作品不愁没有好地方展览。如果说宋庄这种艺术集市占了上风的话，宋庄的艺术作品是很低劣艺术品——因为没有优秀作品，才有了这个集市。集市很繁荣，但是艺术家很少，画家很多——都是一些模仿品，大脸、大头、大嘴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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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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