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山问水：与马未都老师辩“床”

黟人

几日前在一友人家里,有幸鉴赏到明画家青藤老人徐谓的真迹，上有“流水细分床畔响”的诗词内容。又想起春季经手一幅赵之谦的对联亦有“床畔竽瑟”的内容，记得一次在重庆江北机场侯机楼看到马未都老师VCD，讲解是用”马扎”的意思来理解“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一直以来我们理解这首李白诗就是“床前”就是床，是“寝卧之床”，那是完全错误的！毛泽东在圈评《唐诗三百首》时，对李白这首诗一再划上三个大圈，也是称赞不已！可是真正能理解诗中的含义和理解李白当时所处的境况，既是李白何时，何地“思乡”，却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这首唐诗一直被误解，除“床”字以外，还有“疑”字。我认真查阅了几次，现探讨如下：

首先我们从“床”字的意义上分辨，从字义上有俩种解释：
一为“睡床”即人们寝卧之具，这是本义。古字为”牀”读chuang扬声，就是把木头分开，右边为“片”，左段部分为“片”的反方向，读pan也是扬声。配之以木，即为牀（床）。后来从此引用为印床，琴床，机床，河床等等。
二为“井栏“，即井口之栏也，以防人畜及杂物勿落井中。床做井栏，自古有之。《古乐府。淮南王篇》有句“后园凿井银作床吧”；李商隐在《富平侯》诗中有句“不惜金弹飞林外，更筑银床在井头”；杜甫也有一句“露井冻银床”。这些诗句很清楚说明“床”即为井栏。李白在《长干行》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绕床”之“床”，如果不是指“井床”，难道青梅竹马会绕“睡床”而玩耍吗？徐谓有“流水细分床畔响”的“睡床”有流水之响吗？上述中“床”都是指井栏，井墙是很明确的，李白在《静夜思》中的“床”就是井栏，而非“睡床”或“马扎”之说。

我们把床作为井栏来解释不仅从字义上辨析来判断，而且从《静夜思》全诗的意境着眼，通过对描写的具体意象来分析结果。
第一：过去在唐代一般百姓的房屋都是低矮的，是很简陋的，为了安全都不开窗，既是有窗子都是很小很小的。唐代的窗叫做“管窗”，月光是不可能从窗户射进低矮的屋子的，室内的人也只能从小小的窗口看到微弱的月光的。那么这种月光就不可能使人产生“地上一片霜”的强烈感觉，这种范围空间感是没有的，那么只有在院子里或野外才有，而不是在屋内。因此这诗里的“床”只能是井栏之释！
第二：诗第三句“举头望明月”，进一步说明了是举头。如在唐代低矮简陋的小屋内是不可能举头见到明月的，况且也不可能解释是把睡床摆到院里的。古制八家为一井，井又引申为乡里，人口聚居处就有“市井”“乡井”之称，还有“背井离乡”之语。古时寻常人家的庭院里大都有井，以供应日常生活之用水。所以这里“床前明月”与“举头望明月”应该是在同一个地点所在。李白在月亮辉照的井栏旁，望着月亮，自然容易勾起思乡的情怀，所以才有“低头思故乡”的下句。

“疑是地上霜”的疑字，常有人理解为“怀疑”，就是怀疑地上有霜，这样解释也是错误的。古时疑字有多种解释，但比较常见就是俩种。
一是，疑者，似也，拟似也。如前所说“疑是地上霜”就是用了诗歌的“比”的手法，“疑”是比拟，比喻才是恰当的，解释为“比如”，“好像”，“类似”，“仿佛”才是正确的！譬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宋秦观有句“弱柳迎风疑举决”说的是迎风的纤纤杨柳好像美人扬袖作舞一样。以上这里的“疑”都是比喻的意思。
二是南北朝大诗人庾信《舟中望月》“山明疑有雪，岸白不关沙”，这里的“疑”就是好像的解释。李白崇仰南北朝诗翁，特别是阴铿，所以杜甫有句“李白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明显取法和根植于庾信，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王安石也有一句“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借用陆游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句相呼应。这里的“疑”字都是好像，仿佛的意思。
三是疑字作“怀疑”。李白也有《古朗月行》中“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王维《蓝田山石们精舍》“遥爱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元王实甫《西厢记》“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这些诗中的“疑”字，都作是“怀疑”析义的。

总而言之，我个人理解：古时生活用水从井中提出后，洒落了一小部分的水，流在井栏周边的沙土细粒中，致使月光投射下，地上的水和间隙中夹带着土粒，好像地上铺满了一层洁白的霜。
我个人分析诗写于秋天的一个望月的深夜，可能是农历15-18之间。秋时天高气爽，月亮最明，也是赏月的最好时光。夜深人静的时候，举头望月才有寄情千里思故乡的诗句意象。
而马未都老师理解为“马扎”，作为家具行业来解释，也实为不周！本文得到了香港语言文字学家陈云安老先生的指导，并借鉴陈老文章的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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