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误读了当代艺术

我们误读了当代艺术

文/天 乙

今天，当代艺术不仅是一个时尚的概念，而且已经成为艺术创作的主流，不仅探索和创作的人数众多，而且市场交易也很火爆。艺术家和藏家都认为一个时期过后，中国总会留下当代艺术精品和影响艺术史的佳作，所以，不惜代价营造当代艺术的潮流氛围和兴旺景象，在一些艺术空间，几乎看不到传统艺术和写实风格的艺术作品，整齐划一地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当代艺术作品。比如北京798艺术区，几乎可以叫做当代艺术区，艺术的概念与当代艺术的概念完全等同起来。再过一段时间，798艺术区将变成彻头彻尾的当代艺术世界，西方的、本土的、绘画的、装置的、抽象的、波谱的、后印象的、后现代的……等等，给人的印象是，当代艺术已然成为艺术走向的完全记录和全部含义。

艺术发展的轨迹是社会意识形态的反映，出现当代艺术盛行局面并非偶然，亦非艺术家心血来潮，是一种中国艺术历史乃至中国思想文化数百年停滞不前，在全球化进程加剧的人类文化趋势下，赶超世界文化艺术心理的集中爆发，更是中国从经济、文化崩溃边沿走向复兴与理性，社会普遍心理素质出现倾斜的结果，不仅文化艺术，即便是法治建设、经济建设、城市建设、社会建设等等，仍然呈现出这样的超常规、拔苗助长式的发展方式。在世界文化艺术一步一步成熟地向前走的诱惑下，中国文化艺术开始了跨越式追赶。在短短三十余年时间，我们的文化艺术从政治附属品和歌功颂德的工具，急匆匆走过了半准确反映社会存在和半反思传统文化的现实主义历程，便进入了颠覆传统艺术形式与方法，追求纯粹个性化表现方式和个人偶发意识呈现、彻底脱离具象形式的表达。开始使用点线面和色彩的个人化组合表现某种情绪或者体验、意识的艺术形态。

然而，我们误读了当代艺术。

首先是精神误读，西方当代艺术作品虽然基本上也是反映艺术家个人内心的体验和某些偶发情景，但是，作品的思想和精神具有很强的社会普遍性，也就是说，他们的作品呈现的是他们所处的社会形态的一般意识，因为艺术家已经作为一个“社会人”，已经概括了社会普遍存在的特征与精神实质。看他们的作品，我们基本可以理解或体味艺术家的情绪以及产生这些情绪（兴奋的，愤怒的，批判的，颂扬的，等等）的线索和理由，基本没有无病呻吟和故作姿态。而我们一些所谓的当代艺术作品，则反映了艺术家对于社会存在的“失明”和个人心境的“个体性”，作品阐释的意义显得十分牵强附会，因为艺术家缺乏社会存在的概括与深刻认知，作品必然停留在个人内心体验与反映的狭隘与机械。

其次是表现形式的误读，我们看到的西方当代艺术作品，无论多么抽象，多么晦涩，多么情绪化个人化，它的表现形式都是相当讲究和相当艺术的，并非我们解读的“恣意、随心所欲”那样的“自我”，他们的图形充分考虑了人们的视觉习惯和视线幅度等生理因素，作品中的细节描绘更是相当考究，哪怕一根线，一个点都经过细致的刻画，至于画面明暗光影都经过细致处理，尤其是作品的特征性的细微、精细创作，都有或厚实的颜料堆积，或颜色的细致溶合，或图形的和谐完整，极具艺术匠心。一看便会产生作品所既定的那种情绪或者感受，会联想到那样的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不管是浑沌、阴暗、暴力、罪恶，还是热烈、兴奋、冲突、背离等等，都可以通过作品本身呈现出来，一般不需要艺术家或者批评家的特别阐释。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出那些当代艺术作品的创作难度与所花费的时间，绝不亚于传统写实艺术创作，甚至更复杂，更艰巨！通过作品各个方面的艺术细节和艺术创作来表达艺术家的创作意图，即便是“玩”，也要通过作品把“玩”表现得非常到位。反过来看看我们的一些当代艺术作品，且不说图形的随意性和构图的盲目，就是图像的创作也是很毛躁，很缺乏创造性的。我们经常可以看到那些用不同颜色泼洒或者自然滴落的色点加上某些恣意揉搓、拖移、涂抹而成的作品，也不难看到使用颜色和线条制作出来的机械图像，无论观众怎样企图还原艺术家的创作本意，都不能或者很难能把握作品的价值，看不到作品反映出来的创造力。当然，只要是有形状的、有颜色的东西，观众总会有反应的，只是这样的反应并非艺术的反应而是人的本能的反应，几乎与艺术无关。

出现这样的误读，艺术家自身必定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正如中国经济运行模式，在根本不具备那样的经济增长基础和条件的情况下，却要追求那样的规模和速度，那就只有牺牲资源、环境和人的价值了，同时还会出现经济泡沫，一句话，经济的质量必定大打折扣，重要的是给社会发展流下很多难以弥补的损失。我们的当代艺术创作是没有基础和条件的，对于我们来说，中国画倒是具有历史的积淀，所以，中国画的发展、创新，汲取当代艺术创作的精神和方法，还是比较成功的。我个人人为，一些当代中国画作品倒是比较有成效的，在保持中国画基本材料（如宣纸、毛笔等）的基础上，在画法和色彩方面，在写意与写实的结合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油画，我们的确没有基础，好比市场经济我们没有基础一样，在这样脆弱的基础之上，进行当代油画创作，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不要说文化精神我们还不一定具备当代艺术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即使是绘画技术和创作心态上也许还不能达到西方当代艺术的实力与水准。大概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我们顾不上基础，我们两眼紧紧盯住世界发展前沿，一门心思追赶最高水准。这一点，可以上升到民族心理素质和民族精神的高度来判断。这样，只能造成这样的“夹生饭”，可以吃但是却吃不好。

当然，中国当代艺术的出现和变化、发展，不是偶然的，是一定要经历的，因为要生存，艺术家要生存，民众要生存（民中需要精神的产品），只好先发展再治理，或者在发展中调整和回归。但是，作为中国文化艺术领域的从业者，更有必要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现状加以综合分析，求证其方向与途径。就像中国经济一样，需要不断采取调整措施，趋利避害，寻求更好的出路。至少，应该对当代艺术的现状加以客观讨论，引起艺术家的注意或者思考。

对当代艺术的误读问题，就是一个需要引起注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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