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那些人·卫保刚

宋庄

宋庄那些人·卫保刚(1)
文/石潭

卫保刚，湖北黄石人，1966年出生，在国企做过科长，后来辞职。1998年来京，先到中央美院版画系进修了2年，后入住宋庄至今，职业画家。

据他本人讲，刚来北京的时候，特别难，一个人，三十一、二岁，还没有结婚，在另外一个湖北籍画家饶松青租的房子里画画。最难的时候10块钱过了一周，一天一块儿大饼加一点儿粥。2001年结婚，带着妻子小燕过来一看，把她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个仓库。有一天，两个人身上加一块儿就只有四、五块钱，还要到处找，还要请一大帮朋友吃饭——至今想象不出当时的菜谱是什么样子，也未好意思仔细去问。莫非全是野地里挖的野菜？那么，那帮朋友可享受了，纯天然食品哪！朋友走了，他们才想第二天怎么办？北京的冬天天气冷，他们住在四合院，洗碗、洗菜、洗衣服、上厕所都要到院子外面。一度，厕所的问题吓走一大批女艺术家，可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儿。

谈起这一段儿，卫保刚会露出类似腼腆、害羞的表情，浅笑。

他说他把这些当成了无意中的修行！看上去挺难的，也是一个过程，没觉得有什么不得了。因为，到宋庄来的目的就是追求一个自由的状态，同时可以和画画的人在一起，同时画着自己喜欢画的画。

我告诉远方的朋友，宋庄有位艺术家，叫卫保刚，非常会“养”画——去过卫保刚工作室的人，都会注意到他家茂盛的植物，和植物丛中巨大的书架，以及架上被博“览”过的群书。很多人架上摆着书是自己不“览”，作为装饰让别人“览”。确定卫保刚曾经博“览”过它们，一是上面无尘，一是全部旧旧的。你会搞不清楚是书养了花，还是花养了书，反正一次多过一次。最后会明白，是人会“养”。会养书、会养花的人，自然也是会“养”画的。

会“养”画，还表现在他习惯性的，从其它艺术领域吸收营养——他的书架上放着几个有点残破的雕塑作品，因为雕塑和画画有融通的地方，想了解雕塑，当年和魏晓明关系挺好，便请魏晓明帮忙，他跟着学了两三年。

当然，接触不同的人，从不同人身上汲取好东西，更是他的天赋。当你频频与他们这些黄石艺术家交往，大家都觉得有缘，你和其他人不会想太多。他却直率的提醒你注意——

我们就是“好”，也不要天天在一起，放弃跟我们之外的其他人的联络。其实，我们在跟你联络的同时，也在与你之外的许多人联络，从许多人身上学习，然后汇糅到自己身上。

因此，你可以从他口内听到海德格尔，可以听到释伽牟尼，可以听到庄子，亦可以听到身边好多当代知名不知名的艺术家的名字。他会忽略对方一些东西，那是他不需要的。他会执着对方一些东西，那是他需要的。

残破，是因为家搬来搬去给弄的。家，搬来搬去，还是经济收入不稳定造成的。大多数艺术家渴望用代理这种形式，让自己迅速稳定下来。卫保刚是这么理解这种合作形式的——

人家一年给你几十万，人家就不可能不给你“一个要求”。你也要考虑人家的利益，不能完全不配合。人家必须把画卖出去，有钱赚，才有能力帮你运作。不配合也不好，等于不让人家吃饭。

而恰恰是“一个要求”，让他止步了。他认为这个时期艺术就像春秋战国，处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多元状态，但也有些混乱。而他本人有自身的艺术脉络，和当下的艺术潮流比较是边缘了，而愈是边缘的东西在宋庄这个大点讲是“原始森林”，小点讲的“实验场”的地方，愈是一种主流观点，这也是他与宋庄匹配的理由之一。观看也好，参与也好，他会坚守自己，不会改变，即使受穷。他似乎用一种行为，在印证一句话——人要有自己一个人格力量，必须删减一些东西。不然，就做不到。

其实，好多艺术家都经历了这样的阶段，抛开梵高（卫保刚被宋庄艺术家戏称为“男梵高”，“女梵高”是朱乒，他们人也好画也好，都有一种苦难的意识在里面）不谈，巴塞利兹、吕佩尔兹这样新表现主义很厉害的人物，也曾住过犬场，工作室下面就是狗窝，旁边是烧垃圾的木材厂。这对艺术家其实是很好的磨练，可以考验出你是否真正的喜欢艺术，也可以让你普通的生活里诞生出生命中最闪光的体验。卫保刚近三百幅画，都是那个阶段画的——穷的日子在创造。创造，就不穷了。

此中，有一批从杂志上撕下的纸画的小画，每次到他那儿，我都会反复欣赏——那是些令人爱不释手的作品，拍成照片，会以为是巨幅的。而许多画家的巨幅作品，拍成相片之后，常以为是微型的。更有一些他暂居于怀柔期间，画的类似国画的小品，行草书，字如画，每一笔都精妙、不飞扬，显现出心思的缜密。

卫保刚从来不回避当初这么画，是由于钱的原因。长期以来，他没有不受钱困扰的画家们那么幸运，可以不要想浪费不浪费材料的问题。这个问题，让他在创作时受了限，动了念。画水墨的梁建平私授卫保刚——后半生只用来放大从前这些小作品，也会非常有成就。这大概只能当成是一句玩笑。重视个人经验的他，当然不会如此重复自己。因为，个人经验亦是此一时彼一时的概念。只是这一句玩笑话中，显现出他最“放”的作品才是极品。

这种状态一直到2006年小孩的出生前半年，才好一点。即使好一点，也曾有过孩子病了，1000块的医疗费出不出来，向卖画框的叶老太去借的事情。当时他的条件不好，脾气也不好，自我感觉却超级好。喝酒，跌破了头自己都不知道。和小燕打架，把自己给烧着了。他的话——蛮狂躁的——越不懂事，越觉得天地小！后来，他给儿子取名一个“和”字，也是表达了自己对自己未来的愿望和要求吧！

可惜，孩子都是反长的树。吴幼明、周丽夫妇自见了这个小捣蛋儿，便把要孩子的计划推迟了四五年。一般称得起“捣蛋儿”的，都是最能“放”得开的的孩子吧！婴儿的状态其实最接近道。父子俩已经合作过作品，儿子撒泡尿，父亲在上面涂涂改改，感觉还蛮好。

现在的卫保刚，买地了，戒酒了，食素了。喜欢说人的好话，喜欢跟人说谢谢。对于画面的的经营、处理也与从前不同，为此他谈到“八面通风”——

整体只能用意会去感受，想只在一点上做什么反而把握不了。因为，在一个点上时场上有一个限制，八个点或十个点运转的时候，不可能用一个点的方式去运转——细节不重要了，气象更大——原来，在一点上到位与否，通篇上看未必那么重要——大场的感觉，是无意当中达到的——画的时候，不光是画那幅画，有许多画背后的东西，仿佛天机不可泄露。生命聚合，自然释放——画一幅画，感觉不好。偶然，翻过来看时却觉得很好。那不是有意识能达到的，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并且需要的“转换”——中国画最化得开的境界，是恍兮惚兮的状态。不着象，不成象，能看到气息内在的相通——最初以为，开心就是快乐。突然一天悟到开心，是打开心。心，被打开了，自然产生一种愉悦，还怎么会不快乐呢？——画画，更多时候是流淌、流露。不经意的、率性的东西，里面有文化积淀，瞬间释放了……

当画者本人从中解脱出来，可能观者也随之从中解脱出来了吧！以后，再看他的画，便少了些必须明确解析的想法。不解，只悟，倾刻间感到什么就是什么了。从此，认识了抽象表现，认识了意向化，开始期待卫保刚画出他正在思考的，下一组近乎“虚”的系列作品来。





宋庄那些人·卫保刚(2)
文/石潭

认识卫保刚，则是在湖北艺术家的一个研讨会，组织者是陈羲。会上，我认得了发言的饶松青，认得了发型怪异的吴幼明，认得了一直替秦桧说好话的李伦——以秦桧的书法为基础创造的仿宋字，后世如此流通，觉得其人也不会坏到什么程度。才子，都不会坏到哪里去，这是我历来有些纵容和偏执的想法。

离开会场，去吃饭前的小插曲，又让我记住了两个艺术家——张海涛、卫保刚。原因是，都抢着驮陈羲，谁都不爱驮我。最后，张海涛以自己骑摩托卫保刚骑自行车，而陈羲比我重为由，抢走了陈羲。卫保刚瘦瘦小小的一人，驮任何人都会让你觉得自己超重，所以坐他车后座的感觉是提心掉胆的！

一路搭起话来，聊的不是当代，不是油画，竟然是水墨。宋庄油画家当中，他是第一个愿意谈论中国文化概念的人，一般情况他们更愿意谈西方人的行为、思维模式。林凤眠、黄宾鸿是卫保刚较为推崇的。推崇不只是画面，是他们那种东方精神，并通过一生的积淀最终以逍遥游的状态将这种精神展示出来。

做来做去，还是要从根上找脉络，嫁接的东西找不到文脉。越往西走，越觉得还是老祖宗的东西养生，她和西方对抗、直接、暴力的东西有很大差距，而这种差距恰恰是中国文化最优秀的。

他刚刚去过梁建平的焦墨展，对刘骁纯提出的——西方文化是阳，东方文化是阴的说法，不以为然。他的理论，东方文化是阴阳并重，刚柔相济的。什么样的物质，可以做到阴阳并重，刚柔相济？也许，水吧！——水倒到什么器皿中便是什么形状，似乎非常随和随缘，渴即饮，倦则眠，无束无碍。可是，水的残暴的另一面却又随时随地可能发生，水火无情，所谓人力所谓科技都未能最终解决得掉——艺术家也需要这种“自我爆炸”。

一个孩子用孩子的眼睛观察卫保刚，说他身上没有戾气。以目前来看，卫保刚基本倾向于前者——仿佛乱涂乱抹，其实是一种万念放下的自在，有种“水让它自然流”的哲学态度。萧兵评说刘港顺和卫保刚——刘是知识型画家，卫是本能性画家。这种本能，不仅体现在画面，也会体现在人之常情的处事方法上。

2007的除夕，我以为我会一个人过。发了一圈儿祝福，便围了围巾，想找个商场去买零食、吃冰淇淋、看电影。卫保刚回复短信，问我在哪里过年，我回说在宋庄，他便要我去他那儿吃年饭，刚要推辞，他说送尤敏去他家的车子已经出发快到我住的地方了。

那天，聚在他家的除了尤敏，还有鲁一凡一家三口。记得鲁一凡的女儿跟他长得很像，一年到头见不到爸爸，便时不时围在爸爸身边。尢敏则一贯的风趣，指着电视四处拜年的领导，说最该到宋庄来向艺术家拜年——我们一年也创造了多少利润啊！春晚该到宋庄来采风的！包袱不是很多？接着，又指着卫保刚满屋子的画说——今年我做得不好，明年做好了，找一个藏家把你的画全买了。

结果搞得我除夕作梦都是领导来宋庄了，答应建一个艺术基金什么的。然后，又作为什么特殊人士被请到春晚，在现场煽情的宣布——这样团圆的日子，让我想起2007年除夕，若不是卫保刚，差点一个人过，所以初一要去他家继续吃年饭，并买他10幅画，以后每年过年买10幅。醒后，自己都为自己的梦脸红。

后来聊到了生日，知保刚阳历生日与我是一天的，12月8日射手座。我们跟影星刘嘉玲是一天，大器晚成的影后，莫非也预示着我们大器晚成？只是让他这样清傲的艺术家，与我们这样的俗人同天生日，委屈了他——射手座，也称人马座，呈现的是半人半马的形态，具有动物和人类双重面目，是个著名的先知、医生和学者。他是希腊著名大英雄杰生、亚齐里斯和亚尼斯的抚养者。传说他是卡罗拉斯和斐莱拉之子，也是宙斯的父亲。他是在受惊吓后，把自己变为马身，其母斐莱拉受不了儿子半人半马的怪模样，便变成了一棵菩提树。

卫保刚的外公是教书先生，教书先生的子女却都没读书。卫保刚的母亲不是菩提树，却自己盖了座庙，在里面做主持，极灵通的人，能治些奇怪的病，能窥人的前世今生。居然预测保刚60岁出家，预测保刚的儿子卫和命里有五个女人，天晓得保刚太太小燕心里是怎么承受着。

不久前在苏州，太湖上，蒙蒙雨，水云之间流动着一股似动非动，静又不静的气。突然又想起卫保刚的画——他的画，像是太湖的一个局部。

画水墨的茅小浪，说唯有见过那种烟水气才可以画得好水墨。或许，偏颇。西安那个长安画派的苍意，是另外的水墨意境。不过，此话适于卫保刚，尽管他不用毛笔，偏一笔一留下水墨的痕迹，这种痕迹亦影响到了他生活中的习性。

陈羲将印坏的画册纸页送给卫保刚画画，卫保刚重复说着——怎么可以在大师的作品上画！他是有恭敬心的，对艺术、对自然、对东方文化，对人。

一天听他唱歌，全部是婉转的那种。曲，正是他的特质。

可是，一次在听人讲画，话不投机，第一个扬长而去的，居然是他。这，也是他的本色。

离开宋庄的前日，到他家吃饭，俩公婆为做饭的小事争吵。保刚责备小燕时，我劝他——无论怎样，好好对她，包括语言。记住！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女人都肯这样陪你度过这段时间的，不管这段时间多长多短多苦多甜，吵不吵架……《感谢那个陪你度过严冬的人》，这首歌词也是写给他的——

感谢那个陪你 度过严冬的人
有阳光的时候 一定给他暖温

爱 那个陪你 度过严冬的人
有情份的时候 一定给他半生

不要说远离 那个陪你
度过严冬的人

不要轻易放弃 那个陪你
度过严冬的人

因为不是每个人 都愿意
陪你 度过 今年的严冬

因为不是每个人 都有机会
陪你 度过 今年的严冬

有双手的时候 一定给他呵护
有双眼的时候 给他最温柔眼神

对着严冬 说一声谢谢
让你找到 足够心疼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 无论什么原因
都不让他 觉得到冷

梅玎荣

厉害！强~~~~没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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