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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图]寻找远去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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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8 09:25: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寻找远去的家园
                               ——九月徽州行记闻
                                                              北风
    “徽州”在沉寂了近一个世纪后,再度成为一个热门词汇,她犹如一块沉淀于河床的金石,在当前经济浪潮的冲刷下,渐渐显露出她的本真面目。有好奇者,欲得一窥其金玉外相;有经济头脑者,估算着其中的商业价值;有文化者,拿着放大镜细细琢磨着她的历史纹路,解析着她的前世今生。这一切似乎都与徽州无关,徽州人所寻求的仍旧是那段属于徽州人的心理历程,他们在远离喧嚣的徽山徽水间怡然、平静地生活着,与他地不一样的是,徽州人有自己的生活哲学,在简单的生活之外,他们的精神又超然于物外。这种精神甚至已化为一种基因,植入了徽州的体内,让她的子子孙孙永远难以剔除,所以,今天,众多身上流淌着这一因子的人们,从五湖四海赶来,朝圣这块贫瘠而富饶的土地。作为土生土长的徽州人,我对徽州永远保有一种刻骨的爱恋,我的生身父母给了我生命,而徽州,则给予了我精神,从而化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我。
徽州—我的精神家园
      我出生的小山村,人口不过400余人,若按宗族划分,也不过是两三个宗族,按姓氏来区分,俞姓占了七成以上,吴姓不过四五户,所以,这是一个俞姓人的聚居地,吴姓作为后来者成为其中的弱势群体。我祖父因逃避兵役,入赘于该村,自然地位更比其他吴姓低上一等,这种不平衡性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依然很显明,在分田分地分水等事宜上屡受欺侮。这就是我对于徽州宗族制度最初的印象,这一印象最终促使我去努力尝试解开其中的奥妙。
      徽州宗族确实是一个难解的话题,它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徽州,也在一定程度上损耗着徽州。它是一个谜,让我打出生来就深为之迷茫。带着那难解之谜出外读书,终于在书本里找到了答案,更惊人的发现更在于,婺源竟属于徽州?!这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而在历史上一再受批判的胡适竟也是徽州人,其他更有陶行知、黄宾虹、方腊……
带着一系列不解之谜,我开始沉浸在对徽州的探索中去。大学四年,苦于经济的窘迫,一直未曾踏上徽州故土,而更多地是在梦想中一遍遍地揣摩着她的形容面貌,在我的印象中,她同样有着光滑的石板路,有着高大威严的马头墙,有着粉墙黛瓦,有着“四水归堂”“五岳朝天”等讲究。事实确实是如此,此次踏上徽州之旅,在宁国与绩溪交界,即看到徽派建筑若隐若现地点缀在青山绿水间,我在心底就默默地告诉自己:绩溪到了!徽州到了!这种情感一如我每次回到婺源的感受。用一段话来描摹我那时的情感,那就是——“我思念着我的故乡,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寻找远去的家园(套用凤凰卫视的一档节目用语),便成为我此行的初衷和目的。
上庄、胡适故居及其他

    上庄是我此行的第一站,也是主要目的地所在,所以,当清晨的列车在绩溪停*以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要赶往上庄,上庄是现代徽州学人的耶路撒冷,这比喻或许不恰当。绩溪是一个小山城,简陋的火车站让人犹如想起劳伦斯笔下的那些车站的情景,稀疏的旅客、班驳的墙体,车站就这样静谧地呆立在大山里。步出车站,我要了一碗豆花(绩溪俗称“豆腐脑”,与婺源同样的叫法),外加四只蒸饺,吃完早点,便买了一张绩溪地图,随即在路边搭上了一辆开往上庄的中巴。

通往上庄的路曲曲折折,蜿蜒如蛇行,中巴车在青山绿水间一路疾弛。受东南沿海台风的影响,在上中巴车时,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换成别人此时怕是要哀叹“天公不作美”了,但对于我,而恰恰是“天公作美”,在我看来,徽州着美是依四季而不同,依四时天气而不同,晴天的徽州之美贵在壮丽,粉墙黛瓦傍依着郁郁葱葱的青山,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意境;烟雨中的徽州则是妩媚的,焕发着一种沉郁和伤感的情愫,最美的境界莫如戴望舒所描绘的《雨巷》情景:“撑着雨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上庄雨巷此时正如丁香一样的姑娘,“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这座号称 “小上海”的村落,当年店铺林立,地摊满巷,如今却是萧条的令人辛酸,静谧的景况与当年判若两种天地,村中大多数年轻人出外打工,而今只见老人孩子不时擦身而过,小巷因为浸了雨水,越发沉郁,走在泛发着光亮的石板路上,步子踩踏出的声音搅乱了原有的空寂。顺着指示牌,在密密丛丛的民居中穿行,忽而左拐,忽而右转,在经过近十条巷弄后,终于找到了胡适故居。




故居内异常寂静,或许是因为周五的缘故,更碰上阴雨天气,游客只有我一人,卸下包袱,便迫不及待地先看了胡适父亲的生平,整个胡适故居全部依照原来的式样改建,暗褐色的立柱彰显出旧有沧桑感,地面则采用整块的石条铺就,在天井下方,绿苔横生,小雨潇潇,在光束里轻轻地坠落,时间在那一刻犹如停止在了19世纪,在恍惚中,犹如看到胡父正坐在“上门头”,空对着天井,若有所思,手里拎着的烟杆在静静地燃烧。


故居是肃静的,特别是在烟雨之中,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释放出冷气,浸入骨髓,摸着逼仄黑暗的楼梯爬上二楼,脚踩在楼板上吱吱作响,二楼昏暗阴潮,透过后面的窗子可以看到一抹青山的黛色,近处则是一片黑压压的瓦片——那是徽州人家的屋脊。我细心地查看着每一处,这房屋的样式与我童年时的老宅无二,我老家那座已倒塌的老宅有着百年历史,楼板松动,个别处似乎有一踏上即有塌陷的可能,楼梯安在后间厨房,平日里一人在家,走在厨房里,黑暗中就似乎有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让我好一阵毛骨悚然,这种幻觉直至今天依然难消。胡适故居到底缺少了人气,况且又只我一人在其间徘徊,直至楼下传来高声人语,才让我稍稍减去几分胆怯。走在徽州老宅里产生的那种恐惧感,一切都来自于童年的恶劣印象。




与这恐惧感同时产生的另一种情感是感动,一种因为肃穆而产生的感动,那种肃穆感让人异常的沉重,这种感觉最初产生于在外婆家对面的老宅里,那是一大户人家,子孙如今散居各地,老宅却依然经历着风风雨雨,小时候,有一老人每天静静坐立于厅堂内,四周黑暗,厅堂上挂着逝者的遗像,惟有的光线是*着天井投射进来的,偌大的房子惟有老太太长厢厮守,而一家的顶梁柱,同样是徽商的男主人公却英年早逝,如今,膝下的七八个儿子都各立门户去了。在懂得了徽州的概念后,偶然一次进入再回味一番,此时老太太已仙逝,而厅堂又多了一面遗照,空当无人,寂寥异常,一种历史的沉重感犹如裹缚于身,竟潸然而泪下,情已难抑,随后恐惧感接踵而至,我便飞也似地逃离。此刻,伫立在胡适故居内,同样滋生出这么一种沉重感,在这座徽州境内随处可见的大宅内,竟也孕育出了胡适!在刚踏入上庄的那一刻,我就无法相信,胡适竟出生在这座如今凋敝萧条的村落中,尽管曾经是多么的辉煌,但目下衰落却是事实。




  胡适故居的摆设完全依照先前的样式复原,家具物件等均是当年物什,远远望去,似乎桌台上,椅把上都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灰,近看一摸却不是,看着很让人怀旧,很让人唏嘘感叹,此刻,很想静静地呆坐上一会,缅怀这位伟大的徽州先贤。但事实上,厅堂内已迎来一批江苏游客,自称是胡雪岩的后代,衣着光鲜的一行人拿着数码相机在厅堂内一阵猛拍,随即离去。那份平静被打破,“欢声笑语”在壁墙上回荡。在故居右首,存列着胡适的塑像一尊,另有不少胡适故友的照片及资料等,北大吴子桐敬献的花篮依旧,在给他的短信回复中,我说到:鲜花已谢,花篮尤在。馆员胡从戏称,下次务必转告子桐再带上鲜花来。在子桐敬献的花篮上,赫然摆放着一盆署名“季羡林敬献”的花篮,这让我和胡从都甚感惊讶。胡从说是别人带来的,至于是否真是季老敬献,没有人敢担保。




雨中的胡适故居显得尤为静谧肃穆,巍峨的山墙指天而立,故居依在,人已驾鹤西去,胡适一生呆在上庄的时间前后不过11年耳,但正是这十一年光景造就了徽州人胡适,胡适的一生都谨记自己是徽州人,在《胡适口述自传》中,他开门见山地脱口而出:“我是安徽徽州人!”其豪迈之情喷薄而出。自1918年胡母辞世,胡适再也没有踏上这块让他魂牵梦绕的故土,而更让人无比痛心的是,建国后至今,胡适依然在遭受着误读和误解。胡适,连毛泽东也曾表示“一百年后要给他平反”,他注定是让中国人无法忘却的,在徽州人心目中,胡适已忝列朱熹、戴震之后的第三位伟人!




在参观完胡适故居后,再转至胡开文纪念馆参观,作为同族人,胡适与胡开文成为“舞文弄墨”这一词的绝佳注解,而这一注解也注定使上庄成为文风鼎盛的证据所在。在胡开文纪念馆内,馆员指引我观看了上庄胡姓前往婺源寻祖的事迹,依民间传说,婺源考水、绩溪上庄及黟县西递同出一脉,均为“明经胡”,其中,绩溪上庄是胡昌翼公的长子后裔,西递为次子,考水倒是老三。在上庄期间,购书四本,一为当地乡儒胡成业先生自撰的《胡适外传》及《胡适外传续集》两本,方静所著《走近徽文化》一本,外加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的《胡适家书》一册,前三本只能算是胡适研究者或者说徽州文化研究者的习作,虽说学术价值不高,但也为我等提供了更进一步了解胡适的佐料,其中不乏民间传说,特别是上庄人眼里的胡适更值得一看,这让我们更了解了一代伟人鲜为人知的趣事。《胡适家书》一书倒值得细细考察,此书得之不易,坊间未曾见过,须好好研读,乃是了解胡适作为人子、人夫的重要史料。
也谈胡适
        让我来论胡适的是是非非实在是愧杀自己,不敢不敢!在这仅谈点个人的认识,而我要谈的是作为常人的胡适,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徽州男儿。在一天不到的参观中,我对胡适又多了一层了解,让我不得不再一次提升对胡先生的景仰和敬重。


  胡适是一个苦命的人,年幼即丧父,*着寡母含辛茹苦地拉扯大,在这成长过程中,自然少不了二哥绍之的提携和呵护,正是此两人成为胡适一生最感谢的人。胡母在23岁上即守寡,其后23年全身心牵挂着胡适的成长,1917年,胡适遵依母命,与小脚女人江冬秀成婚,这桩被列为民国七大奇事之一的婚事成为后来者论述胡适情感历程的最大把柄,其间是是非非,我等不敢非议。在这桩婚事之后仅11个月,胡母离世,这个可怜的徽州女人在了却了一生的责任之后,安心地离去了,可以说,胡母的一生是艰难坎坷的一生,胡适对此悲痛万分,生母一生孤苦,在胡适事业刚踏上光明前程之际撒手而去,未曾享受到丁点的福分。,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广为史家及坊间津津乐道的胡适逸事自然少不得他的“风流帐”,有学者认为,韦司莲、曹诚英等是部分研胡适究者编造的弥天大谎,有人甚至直指唐德刚。一切已成为过去,至于其中真或假都无从探索,但有一点不争的事实是,无论是韦司莲,还是曹诚英,终身未嫁,自遇上胡适后独身均达50年以上,这是偶然么?这是巧合么?我不赞同。韦司莲自在美国认识胡适起,其后两人通信竟达半个世纪之久,尺素来往于大洋两岸之间。在国内,同样有一个痴情女子为胡适独守空房达半个世纪之久,那就是曹诚英,这个胡适成婚时的伴娘,在导游嘴里,成了跟胡适有肌肤之亲的情人,她甚至说曹曾为胡适堕胎一次,是是非非真的让人无从猜测。作为一代才女,曹诚英是中国第一位农学女教授,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获硕士学位,一生情感坎坷的曹诚英对胡适望眼欲穿,逝世后依其遗嘱,如今葬于绩溪旺川——在通往上庄的必经大道旁,她生前没有与胡适见上最后一面,死后也盼他魂归来兮……


   以上两件事成为我此次胡适故居行最为感动的两桩事。在当日上午参观胡适故居后,中午时分艰难地找到一家餐馆,将就着吃了些东西,然后原路返回,来到故居再度细细品味了一翻,意犹未尽,无奈行程紧迫,只好匆忙离开。在离开上庄的中巴上,我特地请司机在曹诚英先生墓前稍停片刻,短促地拍了两三张照片以作最后的告别,曹先生的墓在路旁不过两三米远,与路面齐平,简陋得与其他墓无异,唯一的不同就是那醒目的墓志,简短有力地记叙了曹诚英先生的一生。

此次绩溪行最大的遗憾,就是未曾到龙川一看,据说是国家主席胡锦涛祖居地所在,更是明朝兵部尚书胡宗宪的故乡。不过,我相信,我还会回到绩溪的,回到上庄来,自离开上庄至今,我的心仍在上庄久久徘徊,我想,我是永远忘不了那了,期待着不久之后,再度重返上庄,再度重温那失落的徽州梦。在绩溪雄路转车,下午四点,我踏上了前往古徽州府治所在地——歙县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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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9 11:25:21 | 只看该作者
顶!!! (注:此回复虽且仅有一个字,却深刻地表达了回复人的无奈和刻骨的情感,可谓言简意赅,一字万金,只字扣人心弦,催人泪下,足以见作者扎实的文字功底和信手拈来的的写作技巧及惨绝人寰的创新能力。实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加上以三个感叹号收尾。第一个叹号感叹对事情本身的无可奈何。第二个叹号感叹对社会的无奈。第三个叹号感叹人生无常!点睛之笔,妙笔生花,意境深远,照应前文,升华主题,把作者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给人无限感动和惆怅,有浑然天成之感,实乃回复中之极品,顶贴中之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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