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绘的意义

丁香

孙振华的日志


前不久参加一个国际雕塑创作营的方案评审，从800多件投稿中评选出30件方案，这些来自国内外的方案，统一用A3纸打印出来，铺满了一个大的会议室。
面对这些五彩缤纷的电脑效果图，最难的是对它们做出判断。如果是立体模型，就非常方便了，但现在流行平面的电脑效果图，这种图很难让人如实地通过想象把它还原为三维空间的物体。计算机软件的背景渲染、剪贴着色等各种功能，很容易把一个平庸的造型打扮得花枝招展。如果因为图做得好，就选上这个方案，很可能在进入实施的时候，发现这个作者根本就没有做过雕塑。
倒是偶尔出现的几张手绘素描草图，比较吸引眼球。尽管它只凭线条造型，也没有颜色，但是，至少一眼看上去，马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雕塑水平。一般来说，雕塑家的素描和画家的素描是不一样的。雕塑家的素描更多考虑大的空间关系，考虑形体的体量、块面、转折等等，与画家的素描相比，它并不一定抠细部。所以，只要一看素描，就可以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学雕塑出身。
本来应该是匿名评审的，但为慎重起见，有人建议，打开原本密闭的投稿者姓名和工作单位，这样有助于对投稿人有一个基本了解，避免让完全没学过雕塑的人仅凭效果图而入选，后来主办单位采纳了这个意见。
从这个建议可以引发许多联想：因为计算机技术的原因，一个公平的程序可能会产生出不公平的结果；这个建议可以看作是计算机技术在挑战原本强调公平的评选规则；在计算机面前，身份的问题重新被重视和强调……
当代社会与传统社会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因为技术的原因，人的某些能力和素养变得不容易被证明。
人的设计能力就是这样。过去，考察一个人的设计水平，非常简单，拿起笔勾一张设计草图，其水平高下，立马显现。进入到电子时代以后，情况就不同了，计算机变成了笔，人们拿出来的不是手绘的草图或者效果图，而是由计算机制作出来的图纸。
当然，计算机也是人在操纵，电脑效果图也分高低，它的水平也是可以判断的，但是在人的某些基本能力方面，计算机无疑为人们增添了很多，又掩饰了很多。这一方面说明了计算机对人的帮助，它成为人的延伸，成为人的有力助手；另一方面，计算机所具有的虚拟、复制、储存、粘贴等等功能，又消解和弱化了人的许多基本能力，它既在帮人，同时又在毁人。
所谓毁人，是让许多设计师失去了手绘能力，就像现在许多大学生拿不出一手像样的字一样，现在设计师手绘图纸越来越少。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是不画，越不敢拿手绘图纸去与计算机图纸PK,那设计方案的征集就只能是电脑效果图的天下。
艺术家、设计师手绘能力的下降，固然与计算机在某种程度上部分地替代了人的这种能力有关，但更重要的问题还不仅仅是这些，它在相当的程度上剥夺了人和事物之间真实的关系。手绘在某种意义上，是人通过自己的身体，手眼一致地展现和表达人和对象之间的关系。所以，手绘的效果图更能把人的身体感受带到画面中。
也许，在雕塑方案征集的过程中，不收电脑效果图，只收手绘图纸，问题会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