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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晚期,台湾对现代中国绘画的贡献,正如同台湾在中国经济发展上所扮演的角色一样,并未受到重视。早于七十年代,固步自封的中国正经历文化大革命的浩劫,台北遂成为当时中国绘画发展的核心,其中以改革现代中国水墨画而享誉国际的大师,就是刘国松。 大英博物馆在艺术家刘国松与伦敦Michael Goedhuis Gallery的支持下,得以收藏刘国松于1970年的创作“日月浮沉”。这幅画的典藏对于大英博物馆而言意义重大,不但将馆内中国传统画与中国现代画的收藏连接起来,同时意味着中国现代水墨画的创新与脉络归功于台湾。 1895年马关条约后,台湾受日本统治50年。当时台湾美术教育以日本胶彩以及西方油画为主流。1949年国民党自大陆撤军,不但带领一群知识菁英渡海来台,同时运送一批故宫文物来到台湾,成为中国文化的守护者。当时从大陆到台湾定居的水墨画家溥心畬(1896-1963)、黄君璧(1898-1991)等人活跃于画坛,1987年台湾解严后,保存传统文化价值被视为与共产主义抗衡的力量,这股源自于五十、六十年代的保守风气,使得当时亟欲创新的艺术青年纷纷出国深造。 刘国松出生于安徽省蚌埠,父亲与姊姊在抗日战争中丧生,1949年十七岁的刘国松跟随南京遗族学校来到台湾,与留在大陆的母亲分散两地,两年后刘国松自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与其他几位艺术家创立五月画会,1957年台北首展之后,刘国松遂成为五月画会的精神代表兼发言人,并率先以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技巧与形式,为传统中国水墨另辟蹊径。在当时台湾保守的政治气氛下,当权派担心五月画会及相关艺术潮流对传统价值带来负面影响,刘国松因此屡遭挞伐,并被批判为「替共产主义开路的破坏性艺术」。 受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薰陶,有感于1969年阿波罗登陆月球所带来的启发,刘国松开创一系列抽象意味的「太空画」,以宇宙宏观挑战现代艺术的视觉极限。这幅“日月浮沉”以彩墨创作于宣纸上,由三道程序拼贴绘制而成。先以染蓝的色纸衬垫于白色宣纸下,透出大面淡蓝的底色;再以剪裁后的圆形贴于白色宣纸背后表现日、月之形;最后以写意的中国草书勾勒壮丽山峰,大笔挥洒虚无中的力道与动感,成就气宇非凡的意境。画中,刘国松以深蓝妆点墨色,突显轮廓的空间感,他所独创的「抽筋剥皮皴」技法,撕去纸筋留下与墨色对照的白线,日、月之形如冰河映照下的宇宙之光,建构式的几何构图强调书法线条的气势与神韵,以龙蟠虎踞、龙吟虎啸的象征性,寓意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与融合,隐含道家阴阳哲理及宇宙观。 自六十年代开始,刘国松在香港、欧洲、美国各地展出屡获赞赏,从此成为台湾艺术界最受重视的艺术家。1983年刘国松首次受邀于北京中国美术馆举行个展,佳评如潮,并于各大城市巡回展出。中国着名艺术史学家李铸晋回忆刘国松于八十年代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演讲,当时的艺术家吴冠中(1919-2010)拉着刘国松的手说:「我们有共同的语言了!」刘国松为中国画的现代化开创新机,他的贡献无庸置疑,他对中国画的影响无远弗届。 王月琴 名山艺术 馆长 翻译自大英博物馆杂志69期 春/夏刊 2011 British Museum Magazine, Number 69, Spring/summer 2011 A new vision of the universe-investigates how Taiwanese artist Liu Kuo-sung challenges Chiese in painting by Clarissa von Spee |
1992年秋, 台湾的《中国时报》翻译并刊出了一些外国著名学者的文章,其中包括刚刚去世的哈佛大学政治学教授亨廷顿发表在美国《外交》杂志上的宏论。大意是呼吁美国政府,应尽速地与欧盟合作,世界上还有两种文化尚未被他们同化,那就是伊斯兰文化与儒家文化,同时他并强调,中国的崛起,将使欧美文化的第三春成为泡影。当时看了这些言论,立刻让我省悟到,原来他们吹捧一些留美的外国艺术家,是因为这些艺术家追随西方的艺术思潮与模仿欧美的流行样式的态度积极并有较好的成绩,捧出来作为一种样板,去影响其本国的青年学子,以便早日达到其同化全世界的目的。 地球本来是一个多民族并存的世界,每个民族都有其本身特有的文化传统。经过世代的传承与彼此交往,文化会呈现相互交融的现象。目前,世界上明显地形成了三个文化共同体且自成体系:那就是欧美的耶稣教文化,中东的伊斯兰教文化和东亚的儒家文化共同体。前二者,都是以宗教为其指导思想、信仰,为其基本精神;后者也有人称其为儒教者,其实它不是宗教,是一种学说,一种生活态度,一种人生哲学。 东亚的儒家文化是一个多神教的文化共同体,不排斥任何宗教,未曾为宗教打过仗,极具包容性,也乐于从交流中吸收异族文化来丰富自己,促进本身的成长。中华民族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明朝郑和带领空前的强盛船队,七下西洋,从事文化上的交流,从未有殖民的思想。可是一神教的耶稣教文化,在18世纪末,由于英国的产业革命成功,带动了整个西欧的经济与科技神速发展,使得西欧各国民富国强,进而利用船坚炮利的优势向外扩张,造成了19世纪的殖民世纪,也就是亨廷顿教授所说的耶稣教文化的第一春。他们一方面打掉其他民族的自尊和自信,另一方面大量建造教堂,宣扬推销其耶稣教文化思想与价值观,从事同化工作。20世纪又因两次世界大战均在欧亚两洲进行,美国大陆未受到战火蹂躏,反而发了战争财,促进了其经济的长足发展。战后,美国变成了一等强国,无论在经济上,军事上与政治上领导世界。再加上其社会重视法治,鼓吹自由、民主与人权,国民过着人类有史以来最舒适富裕的生活。20世纪又变成美国生活认同世纪,也就是所谓的耶稣教文化的第二春。欧美文化一直以压倒性的优势向世界行销,中国文化被打压成“边缘文化”,他们的学者与政客们,还觉不够,仍要乘胜追击。 站在一个东方画家的立场,想看看中东伊斯兰文化共同体的现代绘画时,的确看不到什么,他们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当他们向东方看时,也看不到儒学文化共同体的水墨画呢?国际传媒早已被西方垄断,我们是否被媒体牵着鼻子走?我们是否已被教育灌输得跟着西方的调子唱?随着欧美的拍子跳?我们是否也相信当代绘画等于西方绘画,国际艺术等同欧美艺术?地球村等同耶稣教堂?我们是否被媒体蒙住了眼睛,以耳代目,再也看不到本民族的优良传统和儒学文化共同体的东方画系的水墨画了呢? 作为一个东方画家,中国画家,我们能这样下去吗?尤其是在这民族自觉,本土艺术被高涨的今天,我们应该正视一下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统——东方画系的水墨画,并与那视为主导国际间文化交流的西方画系做一比较。 由学术与历史的角度或观点来看,世界绘画史大体可分为东西两大画系,东方画系是以水墨画为代表,由中国人所发明并领导,影响整个东亚地区;西方画系是以油画为主轴,由西欧人所创建与推广,影响欧美地区乃至全世界。无论东西两大画系在工具和材料的使用上,或技巧的表现上有多大的差异,但在艺术思想与理论的发展上, 却走着同一条道路,那就是在精神上是画家为了追求表现自由的一个奋斗过程,在形式上是由写实(写生)经过写意(变形)走向抽象(概念)的自由表现。只是在思想与表现的发展上,互有消长、互有先后而已。 在东方画系的主导者中国的绘画理论中,有唐张彦远的“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之说,说明了绘画的功能与目的在于说教,故而有“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的写实画论产生,但中国画家为了表现的自由,寻求绘画本身的价值,同时受了老庄思想的影响,很快地就舍弃了那为政教服务的写实思想与表现技法,进入写意的阶段,并为鉴赏领域广泛接受。王维更喊出了“夫画道之中,水墨为上”的口号,同时发明了水墨画并创造出拨墨技法。可惜唐代王墨与王洽那批泼墨画家的作品,未见流传下来,我们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是公元10世纪石恪画的《二祖调心图》(现存日本)和13世纪初梁楷画的《泼墨仙人图》(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馆),那时,西方画系的意大利文艺复兴还未开始呢!西洋画家因受了耶稣教思想的束缚,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神的创造,神的杰作是完美的,不可以随意改变,否则即是对神的不敬。直到19世纪的大雕塑家罗丹还在说:“如果我要改变我所见到的,加以润饰,我必定不能做出有价值的东西来。”这种写实的思想与价值观,到了19世纪末,西方画家在巴黎世界博览会上,首次看到了以二度空间表现的东方画系的日本浮世绘和版画时,才有了彻底的觉悟,才有了突破性的改变与进展,才由写实进入了写意(变形)的阶段。西方画系到了20世纪初德国表现派出现时,其艺术思想、表现技法与绘画形式,才能与石恪、梁楷相提并论,由此可见,20世纪之前,东西两大画系在发展上,西方画系要落后于东方达上千年之久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东方画系自元朝以后,由于文人进驻并支配中国画坛,从此外行人领导内行,专业画家被视为匠人而被排斥出画坛。文人都是读圣贤书的人,目的在做官。在批公文、写奏章、撰诗文、练书法之余,有点闲暇来画点画,所以强调业余心态,视绘画为修身养性的玩意儿,毫无将绘画传统发扬光大的创造雄心。同时又将官场的封建一言堂恶习带入了画坛,平时他们将刚练完书法的笔转身画起画来,于是创造出“书画同源”的理论来,同源于何者?同于用笔也。从此主张书法入画、书法即画法,要用写字的方法来“写画”,造成了以文人“笔墨”去评鉴所有绘画的封建“一言堂”局面。因此,中国绘画不求创造,只讲笔墨,于是每下愈况,一代不如一代。你也许会问,明朝遗民画家石涛与八大如何呢?不错,可是他们都是在出家之后,才专心绘事的,才明白过来艺术贵在创造,才有石涛画语录中“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定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屯里放出光明,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的肺腑之言。石涛、八大的确也创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但严格地说起来,仍然没有超过梁楷的高度,对传统也无所突破。 回过头来再看看东方画系的其他成员国。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因民族自觉,欲摆脱中国的影响,引进西洋画系的写实观念与写生技法,舍弃文人画所强调的“用笔”观念与“写”的技法,创造出其工笔重彩而强调渲染(用墨)的大和民族的朦胧画风。民族画风虽然建立起来了,但对整个东方画系来讲,不但没有进展,反而走了回头路。反观西洋的印象派画家却因受到东方写意绘画的影响,在20世纪初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极端写实的一端,很快地通过变形(写意),达到了极端抽象的另一端,造成后来居上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东方的青年学子,一窝蜂地学习西画,追随西方画系流行样式的重大原因所在。 50年代中期,当我们在台湾创立“五月画会”时,也是因对东方画系的前景失去信心,受到极富生命力的西方画系的现代艺术的感动,盲目地亦步亦趋地踩着西洋大师的脚印走,甚至“五月画会”的外文名字也借用了“SALON DE MAI (五月沙龙) ”的法国名称,崇洋的心理表现无余,可谓彻底全盘西化的实践者。但随后由于我们不断地反省自问,不到三年,在思想上有了根本的觉醒,深感全盘西化是拾人牙慧,不是我们东方现代画家应该走的路,更不是我们有着优良文化传统的中国画家所应该追求的目标。因为我们对西方社会不甚了解,模仿终究只是些皮毛,一种假象,绝非真正的自我呈现。大家都相信“一切的艺术来自生活”,我们生活的现实,既不是宋元的社会,也不是巴黎纽约的环境,实际上是生活在这当今时间与空间交叉的四度空间里,这时间是五六千年的中华文化传统,这空间是受西方现代文明冲击的中国社会。目前是一个东西文化交流频繁的时代,要想反映这一大时代的特质,就应该一方面从我民族文化的旧传统中,有认识地选择保留与发扬;另一方面在西洋和外来的现代文明表征上, 有认识地选择吸收与消化,创造出一种既中国又具现代精神的个人风格,建立起我们东方画系的新传统,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努力追求的目标。 一个国家的强盛与文化的发展,是需要经济后盾的。欧美国家的例子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但是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元气大伤,民族自觉又唤醒了各殖民地纷纷独立,近二十年来, 美国经济又逐渐走下坡,而东亚各国却相继成长,中国又一支独秀,每年保持两位数字的增长。大势所趋,即使西方国家高喊“中国威胁论”也无法阻挡。西方学者在认识到“西方文明独特,但非四海皆准”后,哈佛大学亨廷顿教授感叹说:“西方期待西方文化成为世界性文化,正受到全球风行的本土化大潮流的嘲弄。……回教社会普遍将西化等同毒化……东亚社会也同样地在重新发现他们本土的价值观,而崇土抑洋。……为减缓西方在全球事务影响力衰退的趋势,维持西方的团结,乃绝不可偏废的事。”并且特别提醒所有非西方国家,尤其是中国大陆别想利用欧美间的歧义离间,更语重心长地说:“西方合则存,分则亡!”随后则乐观地说:“冷战后北约是西方文明的安全组织,它的首要目的是捍卫西方文明……西方历经欧洲数世纪发展扩张与美国本世纪称霸天下两个阶段,如果北美与欧洲重振其道德生活,加强文化共通性,政经如能更密切融合,作为双方在北约合作外的补充,将可衍生出经济富甲天下,政治一言九鼎的欧美‘第三春’。”在亨廷顿教授发表这些言论之后的1994年4月,加拿大汉学教授威尔士又说:“21世纪将是中国文化认同世纪!”因为汉学家研究中国文化,才真正了解中国文化的内涵,中国文化的优美和伟大。他认为目前大地的污染与温室效应,是西方文明带来的灾难。西方那种“人定胜天”的文化思想,将大自然破坏无遗,把土地、水、空气乃至人的身体全都污染,地球正走向毁灭。而中国文化将人类与自然视为一个整体,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追求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最后以达到“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因此,国际环保团体与减炭环境组织等,一致认为中国儒家文化将是拯救地球的良药。当然,一个民族文化被认识与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是需要宣扬与推广的,当然更需要经济作后盾的。大陆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经济奇迹的发展,近数年“孔子学院”全球性的设立,中国政府已见大势所趋,为“中国文化认同世纪”的到来先做准备。另一方面,过去被认为是“东亚病夫”的中国人,不但取得举办奥运会的资格,且办得有声有色,让世界的目光为之一亮。更让全球中国人引以为傲的是中国体育健儿首次战胜了欧美劲旅,取得了52枚金牌,领先全球。眼见体育界首先带领进入了“中国世纪”,那么,作为一个文化人的中国画家的我们,将如何迎接“中国世纪”的到来呢? 屹立于东方的文化大国中国,清末由于帝王的昏庸无能,先遭到了鸦片战争的失利,随后与八国联军一战又一败涂地,即沦为半殖民地的地步,受尽屈辱,丧失了自信,也失去了自尊,一时价值观错乱,民族精神模糊,成了西方文化的俘虏,西洋绘画艺术的殖民地。一个世纪以来,由于传统画家的保守,死抱着封建的文人画尸骨不放。于是青年学子因为对前辈画家与画坛的不满,一窝蜂地学西画,随着西方的思想来想,跟着西方流行的样式来作,自认为比传统的中国画家新、有创造性。岂不知是五十步笑百步,其模仿行为则是一样的。60年代初,我有了自我反省后,在台湾就提出了: 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旧的; 抄袭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袭中国的。 这句口号想必至今仍有它的意义。全盘西化的画家的所谓“创新”,在台湾被认为“美国品牌,台湾制造”。我希望中国的全盘西化者,看看河清教授著的《艺术的阴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了解一下美国是如何不择手段一心想用他们的文化来同化你的。 近百年来中国贫弱,丰富优良的文化除在欧美大博物馆当古董陈列之外,西方社会对中国文化和历史毫无所知。如果21世纪果真成为“中国世纪”的话,经济上去了,(尤其在世界金融海啸之后),军事增强了,政治影响力大了,世界的眼光聚集过来了,中国文化的魅力亦将散发出去。目前新儒学在全球各地的学术界研究得非常热烈,亦有相当的成就,并受到西方学术界的尊重与肯定。我们的老庄哲学也一直是西方学人艺术家所向往和研究的对象。而东方画系的水墨画呢?早在1960年代初我们在台湾就已经从事现代化的改革,并获得相当高的成就。五十年过去了,我所提出的“中国画的现代化”的理念与实践,不但获得艺术家们的认同,并且得到美术史和评论学者的支持,中国画已由那封建一言堂的文人画,步入了多元化的现代风格,并且带动整个儒学文化共同体的其他成员国的水墨画的发展,促使整个东方画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现代水墨画的大型展览,一个接一个地在海内外举行。除了亚洲国家之外,1996年7月26日至9月29日伦敦大英博物馆就举办了“传统与创新——20世纪中国画”的欧美亚三洲巡回展,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也于1998年2月6日至5月24日举办“世纪的转折:20世纪中国艺术中的传统与现代性”美国与欧洲的巡回展。1998年9月26日至1999年1月31日德国林登博物馆又举办“展望2000年现代中国绘画雕塑巡回展”。2007年11月3日至2008年1月27日美国哈佛大学举办了“现代与当代中国水墨画展”。2010年11月20日至2011年2月13日美国波士顿美术馆举办大型“新水墨(Fresh Ink)”画展,当地的哈佛大学博物馆也配合展出了“笔墨的重新审视:当代中国山水画”展(2010年11月23日至2011年5月14日),据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也正式筹办“中国现代水墨画大展”。还有些小型的展出与个展不胜枚举,由此可见已经蔚为风气。2007年4月26日至5月26日,北京故宫博物院为本人举办了“宇宙心印:刘国松绘画一甲子”的大型回顾展,这也证实了现代水墨画已被中国文化的经典殿堂承认并接受为中国绘画的新传统,同时也说明了现代水墨已经进入了主流。目前部分的西画家如同林风眠,徐悲鸿般的也开始转回到水墨画上来,甚至西方画家也在装置艺术打了半个多世纪的圈子之后,亦向东方来找寻出路,每年都有不少欧美的青年人到海峡两岸来留学深造,像二次大战后美国抽象表现派的画家们从中国书法中学习那样,又在东方优美艺术传统中找借镜,寻灵感。法国画家法比恩(Fabienne Verdier)即为一例,她在四川美术学院呆了七年,现在画得一手好的现代水墨画。如果21世纪果真成为“中国文化认同世纪”,将会有更多外国艺术家到中国来取经,就像汉唐盛世一样。我们一定要建立起自尊自信,中国绘画曾经领先西方绘画达上千年之久,为什么不会再度超前呢?努力吧!同志们,也为了迎接“中国文化认同世纪”的到来,做出我们艺术家应有的贡献吧!将来中国一流的大画家才是世界一流的大画家。 |
故宫博物院举办这次刘国松先生绘画--甲子展,使我们有机会重温刘先生各个时期的艺术风貌。从80年代初到今天的20多年时间里,我们在不同时期对刘先生的作品和思想不断加深了解。所以这是一次重温,重温也就是再认识,这是非常重要的。 研究刘国松的艺术,在当前可以有两个视角:一个视角是他的创作方式在中国画坛引发的观念变革和形式创新。以刘国松为个例,可以从历史的角度审视中国画的变革之路,特别是中国现代绘画如何从传统的母体中蜕变延伸。另一个视角是--变革中的中国画坛为什么接受了刘国松?为什么从文化的认识角度到具体的实践方式上,接受了刘国松?当然这两点也可以说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刘国松的艺术不仅跟台湾50年代以来的画坛密切相关,也跟我们“新时期”的艺术密切相关。“新时期”是中国大陆特殊的文化术语,指的是改革开放之后一段时间的文艺的变革;宏观上看,“新时期”具有和1978年以前的中国不同的整体的文化系统属性,同时,它又特指在1978年到1980年代末期这一具体的历史时段。将刘国松的艺术与大陆新时期的中国画变革联系在一起,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更大、更丰富也更深远的语境,这是我们今天对他的艺术可以常谈常新的一个重要原因。 刘国松对于新时期中国水墨画的影响,目前已经有许多的研究。特别是林木先生的新作,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素材。就刘国松本人来说,中国画研究院成立典礼的展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1983年2月在中国美术馆的刘国松个展,更是他与中国画家们会面的一个契机。从此之后,几乎可以延续到1987年,刘国松在大陆各个地方举办个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尤其是他一系列的演讲,构筑了刘国松理论与实践的整体系统。 当然,对刘国松艺术在这个时期对中国画的影响,要获得更深层理解,我们还需要从中梳理出当时中国画坛的文化境况。大陆画坛当时对刘国松的接受,有不同的方面,从这不同的方面,也可以看出当时大陆中国画坛自身的变革的需求,或者说是那个时期的历史需求。比如江丰这样的老一辈艺术活动家,当时美术界的领导者,他所看重的是刘国松艺术在中国画创新中的意义,我们知道,“创新”这个词,正是80年代初期中国画坛非常流行的字眼。所以他用“别具慧眼,有胆有识,不甘于墨守成规,独树一帜”这些词来评价刘国松,其实都是评价他的创新意识。在吴冠中先生这样的中国画改革者那里,他是80年代的先行者,他看到是刘国松现代的形态构件,特别是艺术形式或者语言上的抽象美表述,这和吴冠中先生提出的”形式美“和“抽象美”形成一种契合。当然,1983年晚一点的时间,中国美术馆还举办了周韶华先生的大型个展,那个时候周先生也在提倡关于艺术性的再认识和再发现的问题。刘国松在中央美院的演讲结束之后,吴冠中对他说,“我们有共同的语言”。“语言”两个字正确切地表达了新时期中国画坛接受刘国松的一个最重要的方面。当然,还有一些画家,是从刘国松更具体的方面,例如“革中锋的命、革笔的命”,这些技法层面去接受他,从他的技法来透视他的观念和个性。到了后来,更年轻的画家,像谷文达和今天在座的刘子健等,他们都是从刘国松在视觉形式上所出现的革命性,特别是他的反叛精神这样的角度接受他。 刘国松与新时期中国大陆画坛的学术渊源,表明了文化接受的一种原理,那就是接受总是有准备的接受,而接受的效果在特定的文化情景当中才会产生。一方面,大陆画坛在当时的讨论,主要围绕“传统与现代”这个总命题,因为大陆整个社会在当时是以现代化为理想的,这是80年代突出的表现,可以说,水墨画坛讨论的问题,也就是整个社会理想在文化上的表现。 这构成了刘国松被接受的一个基本背景。但是,另一方面,大陆画坛自身的学术讨论,如围绕“艺术美,抽象美、非主题、自我表现,现代形态”等实践性命题所进行的争论,也都需要刘国松这样一个在当时比较成熟的现象和个案。所以刘国松的艺术在当时就成了一个可以从多种管道加以发挥的丰富的资源。当然,为这个资源能够在大陆亮相,大家都已经自觉或部份自觉地做了几十年的努力。这是艺术史上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如果从这样一个角度来看,我们就能够对刘国松的艺术做出一个历史性的解释。 另一方面,我们必须要注意到另外两个事实。1981年,刘国松受邀参加中国画研究院的庆典,当时的院长是李可染先生。而在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上,刘国松先生和李可染先生同时获得了特别奖。我们需要考察一下,刘国松和李可染先生之间有没有一种学术的关系?如果有,那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一事实进一步说明了:文化接受是除了一种影响式的接受之外,还有一种对话式的接受。在我看来,刘国松和李可染之间,就是文化对话的接受。今年是李可染先生诞辰100周年,我们对他也要进行更加深入的再认识,他和刘国松的会面不是见面式的会面,而是两位大艺术家在创造方式上,各有代表性趋向的一种历史的约会。我们可以从他们两位对传统、对自然、对笔墨的认识上,做一点很粗浅的比较。因为他们两人当时都在画坛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但是他们两个在艺术上确实走着不同的道路。李可染对传统的研究是一种深层次的研究,这也是他艺术世界的根本,我们都知道他对传统的态度是“最大的功力打进去,最大的勇气打出来”,这一精神上的背反形成了一个很坚实的通道。这样一条纵向的通道,使李可染的艺术从传统深处脱颖而出。而刘国松首先是反传统的,仅管他也不断地谈到尊重传统的重要性,但是起家的刘国松和成名的刘国松,对传统的姿态是不一样的。刘国松的挑战传统在很长时间内,比他的尊重传统更为重要,传统可以从内部去认识,往外走,也可以从外部维护它,甚至把它当做一个异己的物件。或者我们可以说,刘国松是从外部来看传统,而李可染是回到传统深处再来看传统,我想这不同的路线很值得我们做一点思考,这涉及到我们现在社会变革的方向和道路。 另一方面,李可染先生坚持写生,他甚至是坚定的写生派,他强调的是身在其中。而刘国松先生不只是一个面向自然的画家,他反过来跳出传统的自然观,进入太空,这样一来,无论是画面的空间结构、意境,还是关于自然的态度,都有非常大的差别,毋论笔墨了。 在这里,我们要谈的不只是两位先生的差别。他们两位大师当时没有留下更多的对话的史料,我不知道李可染先生怎么看待刘国松,但是李先生是欢迎刘国松的,而刘国松则非常欣赏李可染先生。两个人同时获奖也是意味深长的,李可染先生仅管尊重传统,但是他也看到了,整个中国水墨画的创新,整体上是需要很多条道路的,这也是刘国松先生一贯的学术主张。这样一来,两位先生,一位是在当时就很有成就的大陆的长者,一位是从海峡对面过来的很有成就的艺术家,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对话。这种对话,可以使我们回到这个会议的主题,来思考中国画的现代化之路,中国画随着现代化走向现代形态的过程,有着丰富的历史线索和多元的发展方向,最重要的是--它的整体还在建设之中。 范迪安馆长 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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