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磨》的对话
2008年4月27日 – 22:24
孙晗,2007年毕业于中央美院版画系,其动漫影像作品《磨》被学校评选为毕业作品展一等奖。
斌子,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当代艺术工作室。
斌子:毕业作品为什么选择了动漫影像?
孙晗:其实,我最早对影像感兴趣是从高中时候开始的,看了国外很好的一些短片,有动画,也有影像……它们太有感觉了,我就发现一张画,一张平面的东西好像表达不了我想说的东西。包括电影,它有一个逻辑在里面,不管它有没有讲一个故事,我就是想通过这个捋清楚自己想干什么……
斌子: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发现自己的一些想法,获得一种计划以外的东西。
孙晗:是呀。就像这个动画作品,一开始只是画了一张纸,然后有一只狮子从纸面上冲出来,就是《磨》这件作品的原初……然后我感觉我最感兴趣的不是呐喊的狮子,而是那张纸,是一张普通的,脆弱的,很容易被撑破的……但是你发现没有,最后那张纸慢慢的愈合了,把那些暴力的东西都平息下去了。我就觉得这张纸很像我们人的内心,人的内心是很脆弱的,是很容易被击破的。但是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的把那些被击破的东西给愈合起来了,就像一开始一样……
斌子:但实际上是不一样的,纸的表面虽然愈合了,但里面的东西和挣扎还在……
孙晗:对呀,就像人从婴儿到死去一样,中间的一些破坏啊,否定的东西就像我们经历过的一切,你不断地否定自己……这就是最初的大致的想法。其实这里面出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像猫啊,河马啊,觉得河马的力量够大……我一开始有16张不连贯的,跳跃的原画,然后画到十张以后才发现我的思维其实是连贯的,我就想我应该用一种东西把这些都链起来,并且试图找一个逻辑,我希望我的作品里有逻辑,譬如从一张纸开始,中间发生很多事件,最后又是那张纸。另外一个想法就是中国人讲因果嘛,我的片子就是正着放一遍又倒过来接着放一遍,也就是说没有因果或者是互为因果。
斌子:等于说你是把因果观以你的方式否定了,起点和终点都不复存在了,只是过程的持续。
孙晗:对。另外河马的选择就是它特别暴戾的感觉,那张纸完全不能束缚它,河马的牙齿就是人的手,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手是人类最可怕的一个武器,这些手迫使河马最后又闭上嘴,然后又揪出来一个猫头,河马的皮被撕掉变成了人,而猫的符号就是说人还是很本能的很灵性的一种动物,把内在的东西给抻出来了。
斌子:我看这件作品的感觉和看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比较接近,一般而言,人在试图发泄的时候都是向外的,而那部片子却有股力量把你逼迫到里面去,是一种很难受的状态,一方面想要发泄,另一方面却又被生生遏制,而且欲望只被压回去一半,很绝望,梦魇一样,像水面没顶的一瞬间,无法呼喊……就是你时刻都意识到原始的欲望,但另外一个你却要把它压回去,是另外一种文明化的东西或者是理智啊这些非要把它规范起来,是无处不在的,非具象的,像是哲学里本我和超我的斗争,然后人的生命在整个过程中被消耗殆尽……但是这个所谓的规范是从哪里来的呢,就像作品中那张大嘴,能让我联想起那时候的喇叭,一种超强的,不容置疑的意识形态工具,那种带着磁性的声音从里面冲击出来,一种权威感弥漫在空气中,但是你看不到那个说话的人,看不到那个形象,它却又无处不在,以至于你可能无处可遁……然后它把你某些东西拉出来放在你眼前让你看到那种真实和挣扎,你却无能为力,很绝望。像鲁迅的一种描述,说是在一个封死的铁屋子里大家都要被渗入的毒气弄死,但有一个人惊醒了,惊恐万状,把大家全折腾起来,每个人都感到了死神来临的窒息感,最终却还是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就是说本来不做声的话,他们可能在睡梦中安然死去,现在却是使你意识到死亡还要眼睁睁看着被它吞噬,是一种彻地的挣扎和无能为力。像你作品中一种欲望要滋生的时候,马上就会被另一种力量硬拉了回去,整个过程很扭曲,有一种从灵魂深处被压抑的感觉。这可能在另外一种层面上揭示了一种真实,就是欲望的宣泄和约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譬如给你全部的自由让你尽情释放自己的时候,你会发现作为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你可能根本就无所作为,有什么样的渠道能够让你尽情地彻头彻尾的释放自己呢?根本就没有,因为你本来就身处一个没有边界的欲望之中,是一个巨大的悖论。
孙晗:其实这就是真像,我就是想说真像。
斌子:就像我们在这里谈话,另一个隐形的我们坐在旁边看着,并且讥笑我的拙劣表现,讥笑我作为人的所有这一切,因为它能清晰的洞察我的欲望。还有你的作品和《天边一朵云》的区别,我感觉是在于你的东西里还是有看得见的斗争和扭曲,虽然用了隐喻的手法,而他的东西是被人内心深处的东西打败了,是被看不见的原欲所吞噬,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楚地意识到,所以在极度的绝望中带有很深的对人类的嘲讽意味。外表象死水一般平静,内核里却激流遄涌,永无停息。即便人类创造了文明这个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它在本能面前却也显得非常苍白。
对了,为什么这样一个有关欲望的作品命名为《磨》呢?
孙晗:“磨”这样一个动作,看上去很微小,但是它一直是不停息的,这样的话它早晚会有变化的,现在可能看不出来,但早晚有一天这个变化会起作用,它的力量虽然不大,但它不断反复,无休止……所以,我觉得会比较合适一些。
斌子:好像是的,就是在过程中有些东西在潜层发生变化了,虽然不显山露水,但确实有些东西变了。这种深层的力量是很大的,看你的作品,我就像虚脱了一场,很压抑,同时又很痛快,酣畅淋漓。
孙晗:你说到的这种感觉,可能因为是我自己做的,反而感觉比较弱一些。
斌子:或许应该是这样的,如果在过程中你也有这样的感觉,你可能会(插:可能会死掉的)是啊,这是一种所谓的间离状态,这时候艺术的直觉会起关键的作用。
背景音乐是怎么选择的?
孙晗:我找了一张法国的CD,其中的音乐觉得很适合,如果没有这个音乐的话,作品可能就不是很好了,所以,这不是一个人能干完的活儿。实际上,我大一的时候就想做动画。好像有点儿宿命的感觉,到时间了,某种力量就会推着你往前走。可能的话,我后面还会接着做。
2007/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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